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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拉从上海来
2016-11-01  点击:[]

 
夏坚德
      风云两甲子,弦歌三世纪。1896年建立在上海徐家汇到1956年搬迁西安兴庆宫的2016年。交通大学,从清朝,到民国,再到新中国建立。它在黄浦江边矗立,成为科学救国的先锋。60年+60年腥风血雨,好儿女志在四方。向西,发展,中国重工业需要你们!西部的明亮工程需要你们!工业要从祖国的心脏辐射。
      阿拉从上海出发,黄沙滚滚,黄土飞扬,在西安交通大学,在唐朝皇帝观望兄弟的兴庆宫公园对面,在古城西安东南城墙脚下安了家。上海的风情,上海的精致,上海人的认真,点点滴滴,随着阿拉的来到,滋润着雄壮威武的古都,让粗犷豪放的长安人,领略南方,相闻海风。
     父亲从芦苇荡的船上,母亲从萧山的游击队,来到中原的马背上,又跨过鸭绿江,奔跑在朝鲜的冰面上……当南京路上好八连刚刚站稳脚跟。建立强大的中国空军!我出生在上海四平路防空军的军营里,听着军号声声站起来。不再有母亲进城对棒冰的惊讶,我习惯了浦江的风,上海的味道儿。调防,南京,广州。支援大西北,阿拉从上海一路来到西安。
      阿拉从上海来。煤球木炭换成了蜂窝煤。没有鱼虾,梅干菜,雪里蕻,只有北方人不吃的鸡爪、蚕蛹、咸带鱼。三根小葱,二两肉,一把小油菜,9分嫩豆腐赶个早市的新鲜。1元40只鸡蛋,4角一只小公鸡仔,调剂了冬天只有一堆大白菜、青萝卜和山东大葱。
      阿拉从上海来。秦腔一声吼的惊吓,总是抵不过来自城墙东南角飘荡的香浓软语温暖。那些语音是亲近的,是久违的思念,是家乡故旧的腔调,客客气气……见面轻轻问一句“侬还好勿?”是一种精神心理的追求,胜过了当地人口语的“吃咧么?”那是一种温饱的关怀,也是阿拉与“额们”的距离。
      阿拉看着羊肉泡馍的荤腥,想到泡饭的清淡。阿拉看着夜市的羊肉串像在脸上画胡子似的抽拉描黑,哪像弄堂里昏黄的灯下走街串巷挑担梆子敲敲5分钱的馄饨鸡蛋蛋花米酒小吃来的解馋清爽。和阿拉一起来的,有大学生,干部,裁缝,教师,银行职员……去东亚饭店看望国家一级裁缝李大师傅。进屋是客气的滋汤:小碗两枚圆吉的荷包蛋,是白糖水浸着。桌上有精致的小蝶,碟中是紫南枣,细花生,蔗糖,白糖拌炒核桃仁……外婆与姆妈拿出一叠枣红底黑黄格的平布,要求为我和姐姐做上海式样的背带超短裙。外婆说:“要淮海路细囡的式样。”阿拉的上海情结,在衣食上凝结。
      我是幸运的。无数次在陕西的土地上与阿拉相遇。11岁在长宁中学,交大毕业屈尊到中学教物理的潘老师,一碗元宵就是一条黄浦江上的船;炒一根茭白,煮几枚茶叶蛋几片豆腐干,就是浪奔浪流的上海滩。我是幸运的。在知识青年农村的广阔天地里遇见交大的子弟,阿拉走十几里,就为可以哇啦哇啦啦啦地激情尽情讲话唱沪剧红楼梦,昆曲牡丹亭。
      秦岭发电厂。双水内冷发电机在上海制造成功!无数50年代从上海来的交大学生,电力中专生,还有80年代阿拉近60名知青考入的新工人交大子弟涌入秦岭大山。青年新工安全培训,一屋子八个姐妹,沈慧芬的一瓶白糖拌猪油的红辣椒酱,一瓶白糖煮梅干菜红烧肉,一饭盒清油韭黄炒米粉干,阿拉就鱼龙混虾,闺蜜了40年,亲如一奶同胞的姐妹,直到退休还在城墙公园邀约散步。
      我以为,我今生会在交大的上海人中选择丈夫。本科生、研究生、出国外派生……兴庆宫公园无数次见面,我居然厌倦了阿拉的手绢铺垫的精细、吃饭汤菜的周到、舌尖的浓腔软语。细白的面人,娘腔的柔弱,服饰的门面……让我屡笑不止,屡拒不止。是上海人变味儿了,还是我喜欢上了北方?直率,简单,爱你不分你我,生生死死地爱,无原则地和你站在一边统一战线,忠贞不贰,更不算账计较得失……哦,我明白了。是陕西大地,西安的风,使我变了,变得南人北相,变得女人男相,变得外柔内刚,变得很中国,更东方。我嫁给了有着深厚文化底蕴,有着红色江山人民当家做主甘当底色的陕北人。从此,我拥有了西安,也拥了世界和人类!
      生活总会不习惯的!姆妈讲,陕北人会高血压,上海人会低血压,人来到西安,血压却留在了黄土高坡和海边群岛。调皮吧?儿子应该算是西安人了。可是在北京上学7年里,总是平常去陕西面馆当义工,周日又去班主任曹老师上海人家吃红烧肉。
      35年过去,其实我很幸福,也很明白。阿拉从上海来,就像白找到了黑,天找到了地,山找到了水,硬找到了软,东南找到了西北,先进先锋找到了传统和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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