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志杰
百年名校交通大学,历史悠久,人才辈出,文可治国兴社稷,武可安邦定乾坤,文化艺术名流更是灿若星辰,著名艺术大师李叔同就是从交通大学的前身——南洋公学走出的佼佼者之一。
一轮圆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
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。
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。
一斛浊酒尽余欢,今宵别梦寒。月耀天心。
这首曾在上世纪20年代唱遍大江南北的《送别》,是李叔同为送别“天涯五友”(李叔同、袁希濂、许幻园、蔡小香、张小楼)金兰兄弟之一许幻园而作的。歌词不涉教化,语言精炼,感情真挚,意境深邃。淡淡的笛声吹出了离愁,幽美的歌词写出了别绪,听来让人百感交集。幽远的意境,缠绵真诚的情思,使这首送别酬词成为千古绝唱,比马致远的《秋思》“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,古道西风瘦马。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”更胜一筹。这首传唱经久不衰的歌曲先后还被电影《早春二月》《城南旧事》选作插曲或主题歌。李叔同不仅在诗词方面造诣很深,而且在音乐、绘画、书法、篆刻、戏剧、文学等方面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。晚年他致力于佛学研究,终成正果,被佛门弟子奉为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。
李叔同生于1880年,卒于1942年,名文涛,小名岸子,又改名岸、息、哀、婴、倾等,别号多达百个,有漱桐、瘦同、成蹊、广平、息霜等。祖籍浙江平湖,生于天津。其父李世珍字筱楼,清同治4年进士,官吏部主事,后弃官从事盐业及银行业,遂成巨富。他博学多才,为人宽厚,天津人称之谓“李善人”。李叔同5岁丧父,自幼从天津唐静岩学习书法、篆刻,初习颜、柳,而后上追汉魏,遍习三代汉魏碑刻,成为一代书法大家,曾出版《李息翁临古法书》。1898年他迁居上海,1901年考入南洋公学,就读经济特科班,同黄炎培、邵力子、谢无量等同受业于蔡元培。上学期间,李叔同曾参加科举考试,因其文章大谈时政,力主改革而未及第,于是乃立志以艺术救国。1905年他东渡日本留学,学习音乐和绘画,5年后回国,初任《太平洋报》主笔,后到浙江两级师范专科学校任教。1918年在杭州定慧寺出家,法名演音,号弘一,研究律宗。
李叔同皈依佛门,并非悲观厌世,而是为了寻求灵魂的归宿。他的高足、著名画家丰子恺对其行为的解释是:“人的生活,可以分为三层,一是物质生活,二是精神生活,三是灵魂生活。不过,我们的弘一法师,是一层一层走上去的。”这种说法是比较切合李叔同的真实情况的。
李叔同堪称艺术全才,是卓越的艺术家、教育家、思想家、革新家,在音乐、美术、诗词、篆刻、金石、书法、教育、哲学、法学、汉字学、社会学、广告学、出版学、环境与动植物保护、人体断食实验诸方面均有创造性发展。尤以书法成就最高,堪与于右任、谢无量诸家比肩。他作为中国新文化的先驱者,最早将西方油画、钢琴、话剧等引入国内,是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“春柳社”的主要成员,曾出演话剧《茶花女》等名作。他主编了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《音乐小杂志》,国内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。他在国内第一个聘用裸体模特进行美术教学,采用现代教育法培养出了丰子恺、潘天寿、刘质平、吴梦非等一批负有盛名的美术家、音乐家。他的书法,在皈依佛门之前,大都写得凝重厚实,结构舒展开张,点画方折劲健,用笔多侧锋翻转,线条富于质感和力感,反映了一个青年艺术家的才华和蓬勃朝气。皈依佛门之后,其书法充满了宗教所赋予的超脱和宁静,不激不厉,心平气和,淡化了在俗时追求点画精到,用笔挺劲,转折处显露圭角的特征,代之以圆润含蓄的线条,疏朗瘦长的结体,稚拙中甚至有些羸弱,蕴藉和谐,萧疏淡远,达到大智若愚、大巧若拙的境界。纵观李叔同晚年的书法作品,凡是写佛教内容的,一律平静、沉稳、恬淡,完全是一种虔诚的佛家弟子的面目,有时严肃得近乎拘束。而他写给朋友、学生的信札,则是笔墨飞舞,轻松自如,从点画形态到字型结构,都常常生出许多意外的变化来。平日深藏不露的艺术家气质,此时不自觉的现显于笔端。
对于李叔同的书法作品,他的老友马一浮曾有中肯的评价:“大师书法,得力于《张猛龙碑》,晚岁离尘,利落锋颖,乃一味恬静,在书家当为逸品。”李叔同书法特点由在俗时的线条精重方峭,结体茂密的特点转化成皈依佛门后的超脱尘世的禅意,是他人生观转变的写照,真所谓“字如其人”。可以客观地说,李叔同是继八大山人之后又一位禅书大家。
李叔同慈善为怀,爱国怜民,在俗时创作了大量的诗词和歌曲,表现出对国家命运和民生疾苦的深切关注,如《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》《哀国民之心死》等佳作曾轰动一时。就在他皈依佛门之后,爱国之心有增无减。抗日战争爆发后,他多次提出“念佛不忘救国,救国必须念佛”的口号,还说“吾人所吃的是中华之粟,所饮的是温陵之水,身为佛子,于此之时能不共纾困难于万一”等语,表现出了浓厚的爱国情怀。对于李叔同一生,赵朴初居士作了中肯的评价:
深悲早现茶花女,
胜愿终成苦行僧,
无尽奇珍供世眼,
一轮圆月耀天心。